2009年5月10日 星期日

東華一年
轉眼到東華校園快要一年了,這樣美麗又遼闊的校園使人留戀,越發感覺這一年未免過得太快了。
花蓮,我過去來過幾次,最早的一次大概在一九八二年,帶尚在中學的兒子遊覽太魯閣風景區。第二次是八五年,參加聯合文學主辦的文藝營,記得還有紐約來的夏志清教授伉儷同行,那次還順便在花師作了一場演講。另外的兩次都在最近十年中,一次是應當時擔任中文系主任的吳冠宏教授之邀來東華演講,另一次是應慈濟大學胡馨丹副教授的邀請到慈濟演講,都曾在花蓮過夜,但都無暇再度瀏覽東台灣的風光。
退休後,避居寒冷的北國,總懷念著台灣的溫暖天氣。過去我的活動,大半都在台灣西部從基隆到屏東的一條縱貫線上,特別集中在台北、台中、台南、高雄幾個大城市,對東台灣依然十分陌生,總以沒機會到東部暢遊為憾。因此兩年前當郭強生教授邀我來東華擔任一年的駐校作家時,我立刻欣然從命,內心有著終於夙願得償的感覺。
去年九月抵達東華以後,才發現東華的校園如此開闊,有山、有水,樹木成蔭,到處是綠色的草坪,甚至還有未曾開發的叢莽,為台省各大學所僅見。那時原來邀我的郭教授已經卸下系主任的擔子,承他多方照顧,使我很快進入情況。又承黃文樞校長和英美文學系楊芳枝主任的分別邀宴,紹介了校中各主管以及系中各同仁,使我從陌生步入熟悉。在英美文學系的創英所中,除邀我來的郭強生教授外,李永平教授原是舊識,曾珍珍教授則久聞大名,學期中承她親自下廚,使我們得識她濱海的雅居。也是我舊識的吳冠宏教授,如今改任通識中心主任,雖然比過去忙碌得多,竟也能多次撥冗把晤敘舊。巧的是我有兩位學生也在花蓮,一位是上文提到的胡馨丹老師,如今在慈濟大學執教,另一位是郭澤寬老師,原在教育大學,如今合併入東華了。他們也都對我關切有加,使我不致覺得生活在陌生的地方。當然接觸最多的是創英所的研究生們,他們都是有志寫作的青年,心中懷抱著將來成為作家的美夢。在當前的社會中,做為作家─特別是嚴肅文學的作家─不是件容易的事,也不見得是一樁好事,因為在台灣的文學市場如此狹隘且又是小眾的情況下,餬口都成問題,遑論其他。然而,作家那一頂隱隱然發光的帽子對所謂的文藝青年仍具有特殊的誘惑力,所以才有這麼多莘莘學子從四面八方湧向東台灣這少有的文學創作所學習。從事文學和從事藝術,本來就是不計利害的一群人嘛,不然不如去習醫、學理工、法商,才是深諳實利之道。我發現這些研究生確是很有才華,想像力豐富,文筆也佳,而且有的甚至頗有個人的特色,潛力無限。只是若要希望同時成為文學的研究者、批評者,以為將來的稻粱謀,卻顯得十分不足,因為他們的志趣太過偏向創作了。我們也知道,今日研究魯迅可以獲得博士學位、教授頭銜,倘若魯迅再生,卻進不了學院的大門。這就是為什麼張愛玲在美國潦倒一生,不得不靠研究她作品的夏志清教授援助的原因。
我在東華素心里的學人宿舍住下以後,很幸運地接識了住在樓下的經濟系溫英幹教授,溫教授以識途老馬的資格時常做我的導遊,不但遊了花蓮一帶的山海,也嘗試了到老蕽溪泅水的滋味。巧的我們都是游泳的愛好者,所以每晨都會結伴到泳池晨泳;又因為在校都未攜眷,也常常相約共餐,吃遍了花蓮的名廚。由於溫教授的介紹,有了與圖書館張璉館長以及其他訪問教授一起共餐出遊的機會。溫教授是虔誠的基督徒,常跟我談一些宗教的道理。我雖然不是教徒,對宗教卻始終抱著敬畏和探索的態度,有好幾次聽他在山腳下的農村小教堂中證道,氣氛樸實而真誠,深覺宗教對台灣目前的亂象應該具有正面意義。可惜溫教授第一學期結束就退休回美國去了。
這一年,除了定時與研究生相聚外,很少離開東華。每逢週末,發現外地來的師生都離校他往,校園中驟然變得悄無人聲,只餘山風、鳥語而已,倒成為靜修的好所在。校園樹多,鳥類也多,時時聽到各種婉轉的鳥鳴,有的高亢,有的低迴,不過其中有一種聲音粗嘎,猶如蛙鳴,相當刺耳,後來發現原來是環頸雉的叫聲。此鳥,公雉綠色的頭飾,頸部有一條白色的環,母雉全身呈麻雀色,與北國野鴨雄雌的羽色一模一樣,在他處不易見到,應屬於保育的一類吧!每晨在去游泳池的途中,都會遇見牠們在綠色的草坪上奔走,有時達七八隻之多。
在一年的聘約即將結束的時候,幾位熱心的同仁,包括圖書館張璉館長、郭強生教授、通識中心吳冠宏主任等,發起舉行一次「閱讀馬森」的書展,同時還有演講、座談會、讀劇、徵文比賽等活動,為這一年的駐校生活增添了額外的光彩,使我十分感謝,也是未來的日子值得回味的一件大事。
東華校園地處中央山脈和濱海山脈之間的縱谷中,所住的三樓公寓兩面都有山影,一邊是層巒疊翠,另一邊是綿亙蒼蒼。我常佇立窗前,遙望遠山,晨昏晴雨呈現出不同的顏色,即使終日看山,也不覺得厭煩。(2009/04/27)

1 則留言:

  1. 馬老師:我剛才才注意到您已經將上文放在您的部落格中,而且還發現其他精彩文章。我已經將上文轉載在我的部落格中。敬祝安好健康。英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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